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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高掛的晚上,這座建築於新古典主義風格的音樂廳,亮着璀璨如寶石的燈光。正門前,擠滿了人,男男女女都走進音樂廳內, 每個人都跓足欣賞音樂廳內富麗堂皇的裝橫,華麗大器, 令人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觀眾們似乎都沒有被近來的鬧鬼傳聞影響,顯得興致勃勃。

 

經理人Martin當然是最高興的那位,他和雅健說:「 昨晚我還擔心演奏會因為網上那鬧鬼的負面消息,怕觀眾反應不好,但現在不用擔心了。」他笑容滿面,安心地拍了拍身旁的助手。

 

 就是嘛! 我看見網上的言論說, 鬧鬼事件反而令觀眾更加好奇, 有些人甚至說,希望能一睹鬼魂的龍山真面目。」助手Ben說。

 

雅健一如往常, 趁着觀眾們還未進場, 他走到台上準備,看着正在安排和設定其他樂器的工作人員進進出出, 唯獨是欠了陸月。 就在此時,他的腦內傳來了信息。

 

專心點吧! 你這樣心緒不寧, 一會兒的演奏,如何能發揮該有的水準?)陸月人未到,心念先到。

 

雅健苦笑地想:陸月啊陸月……你不就是令我分心的原因嗎

 

他怎會不知道, 鋼琴家的心理質素對演奏來說非常重要。從前的他,心裏腦裏只有“鋼琴”二字, 他的世界,除了演奏就是練習,鋼琴能驅去他的“陰影”, 能撫慰他的恐懼, 所以他能夠做到心無旁騖,專心一致。 但只從陸月走進他的世界裏, 驅散了不少恐懼, 也開了他的眼界, 讓他知道世上有一個境地是如此奪目耀眼。如今,他的世界除了鋼琴,也有陸月……

 

說時遲那時快,陸月就在他的身旁出現。今夜,她穿了一件紅色通花小洋裙,映襯得她一向素白的臉,透出一抹艷紅,顯得俏麗有朝氣,美麗非常,看得雅健彷彿暈浪了。

 

「你剛才的想法,我聽到。如果…… 影響了你,或者我先消失會不會比較好?」陸月認真地說。

 

「不! 我想你在這兒。」雅健深深地看着她。

 

陸月刻意地忽視他的眼神說, 纖幼的手指不太自然地抹一抹鋼琴上的塵埃說:「我看見查理和馬克已經到了, 你會通知Martin先作安排嗎?」

 

雅健回過神來,馬上通知助手,協助安排及先讓他們進來入坐。

 

「一會兒你就坐在前排吧!你可不要突然出現在鋼琴旁邊,那會讓我分心的。」雅健斜着眼,風趣地說。

 

說真的!我還以為你會叫我坐在你旁邊呢?…… 反正沒有人能看見我。」陸月打趣地說,她並沒有現身的打算。

 

如果你真的坐在我身旁, 恐怕我只會看着你, 然後什麼曲譜也記不起了 ……我真的很怕這場演奏會是我鋼琴生涯中的結尾。」 雅健毫無掩飾地說。

 

陸月誇張地裝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後走到雅健的面前, 用近乎一個能擁抱的距離,近得雅健極富線條美的下顎, 幾乎可以碰到陸月那光潔的前額。她把手心按到雅健的胸膛接近心臟的位置。

雅健就看見那流動的純潔光芒,瞬間灌注到他的心坎裏, 一股平靜愉悅的力量充斥着身體,皮膚上每一個毛孔都盡情呼吸着,像要攝取盡當中的能量。 雅健始料不及陸月有這舉動, 只能瞪視著她, 浸淫在一片力量中。

我送給你光芒, 希望你能專心一致, 用琴音的力量,帶觀眾進入天堂般的境地。」陸月抬起頭輕輕地說。

在光芒的漣漪中,陸月的臉顯得異常美麗,雅健看著她那雙閃爍的眼睛,心頭酥軟又酥軟。

 

一顆聲音傳來,打斷了他們相識以來最為親密的情景。

「袁先生,多謝你的邀請,還給我們安排這個這麼好的坐位。」馬克·喬伊斯禮貌地上前道謝。

當然,因為原先的設定,演奏廳頭三排座位是空出的,而查理和馬克兩人的座位被安排坐在首行,那是雅健吩咐特別處理的。

 

雅健看見了他們,便走也下台去迎接,也感激他們的到來。

 

「喬伊斯先生,多謝你前來,身體怎麼樣?」 雅健詢問着他。 查理的精神看起來不錯, 其中一邊的眼睛透露著神采,今晚連插在鼻端上的氧氣喉也用不上。

 

「袁先生,有心!我前所未有這麼好。」查理抖着手,輕輕拍打一下胸口,慢慢地說。「感謝你對我們的邀請!預祝你順利演出。」

 

「多謝你們前來,你的出席令我深感榮幸!」 雅健誠懇地對他們說。

 

雅健過往的演奏會,觀眾從來都只是觀眾,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感,他一向只專注於自己的琴音中,觀眾們的掌聲甚少令他覺得興奮。

但今晚看見查理和馬克,忽然就覺得感動! 剛才他告訴MartinBen,要特別看顧查理二人時, 他們的眼神彷彿在說: 你都有朋友?

沒有錯!雅健從來沒有朋友和親人觀賞過他的演奏會。就算有,他也沒有興趣知道。 但今晚,他第一次感到有朋友在背後支持著自己,欣賞自己的那種動力和喜悅。就為著他們,一會兒的演奏,決定要全力已付, 為查理帶來最好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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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廳內熱鬧非常, 除了空置的首三行坐位, 其餘的都坐滿了來觀賞的人, 觀眾們都被廳內的華麗布局和氣派所吸引,有的細心觀賞,有的不斷拍照留念,而陸月此刻就坐在查理和馬克的身旁, 等待著雅健演奏的開始。

 

演奏廳内的燈光漸漸熄滅, 只剩下表演台上點點昏暗的燈光。或許因為之前鬧鬼的傳聞,觀眾們都不禁稍稍收起那興奮的情緒,這時演奏廳內都鴉雀無聲, 每位觀眾平息靜氣地等待著……

 

表演台上的聚光燈逐漸調亮, 一種由大提琴發出的低頻聲調如潮水般湧出, 氣氛神秘吸引,繼而觀眾們都看見台上中央的位置,出現了那閃亮的鋼琴和袁雅健挺拔的身影。 而雅健背後,就看見了整隊合作的交響樂團也奏出樂韻, 把開場時的氣氛推至最高峰,配合燈光的效果,雅健和樂團眾人的出場氣勢無與倫比, 觀眾們也報以熱烈的掌聲以示支持。

 

演奏開始,雅健挑選了貝多芬:四首奏鳴曲--悲愴、月光、熱情、告別作為演奏會的主題, 他就好像魔術師一樣,把指頭上的魔法, 點在琴鍵時, 立即就賜予了鋼琴生命和熱情, 琴聲飄滿整個音樂廳,而雅健釋出的魔法,正牽領着人們走進每一個人心裏最私密的境地……

 

從前,雅健的琴音偏向沉重而令人震攝,飽歷滄桑,風雨欲搖的。 但此刻,陸月知道他有所不同。

今夜,雅健的琴聲,沈穩歷練中卻多了一絲溫柔,瀟灑又撇脫,帶有濃烈的個人情感和憾人心的旋律,牽動着在場每一個人 ,一下子把他們從深邃、凝重帶到熱血沸騰的激昂裏,就像縱然身處無盡的黑暗中,也誓不熄滅之火種。 旋律悲痛莫名,但那不是絕望的「悲」,而是燃亮了漆黑、在黑暗中仍不斷燃燒的火焰。

 

陸月閃爍的雙眼, 緊緊地看著台上剛毅自信,力量澎湃的雅健,想念着那個跟他有着同一張臉的靈魂,一點一滴的感動和崇拜,慢慢地湧上心頭 ,又走遍了全身, 她的眼神裏藏著愛意。

 

誰說她沒有愛過人, 還未成為陸月之前,和丈夫擁有過動人繾綣的愛情,擁有和女兒情如深海的骨肉之情、父母對自己的珍愛、兄弟姊妹間手足之情、好友的相知等等……人世間的情,她全部都品嚐過。

 

特別是愛情,仍是“人”的時候,曾經以為,她與在人間深愛的丈夫是靈魂伴侶,天作之合。他們從第一眼的相識一直相愛到陸月的身軀閉上眼,前前後後十多年,當中經歷過幾多歡笑,幾多淚流。每年的生日願望,她都只希望能夠平平凡凡去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日老了,死了,若有下一世的話,也要當上他的妻子……

 

但成為陸月後, 得回一些記憶和知䁱一切奧秘, 她發現不論你原來如何深愛一個人,都會有限期。而她和丈夫深刻的愛, 擁有的限期,就只是這一生的生命藍圖而已, 而當這一生的丈夫死去,靈魂回到靈界後, 與他今生共同擁有的愛情, 便會轉變成相知相惜的大愛。

 

丈夫、兒女、妻子,這通通不過是今生擔當的角色而已,而且也沒有靈魂伴侶這回事, 如果真的有,若說要符合靈魂伴侶這個條件的話,袁雅健實在適合得多…… 因為她與今世的丈夫只分享了一生,但和雅健的靈魂則在天堂裏相伴了越百載,及共享過無數的前生。

 

陸月正在想得出神,忽然感應到別的能量,一個靈魂就出現了,原來是查理的父親-湯瑪士·喬伊斯。當然身旁的查理和馬克根本察覺不到。

 

「你好!湯瑪士」陸月親切地說。

 

「你好!指導靈小姐,感謝你的幫忙。」湯瑪士有禮地說,語氣帶着尊敬。

 

靈魂内,不分人種,不分國籍,也沒有高低等級之分, 但能夠成為指導靈的靈魂, 最少也要經歷五十次或以上輪迴轉世的經驗,才能夠有能力理解存在於人類世界無可避免的問題,還必須有種奉獻的精神, 要時常陪伴人類或鬼靈,面對生命中各種的情緒和難關, 指導靈的責任是驅策,督促、鼓勵、諮詢和支持人類執行生命藍圖,這通常是一項辛苦,得不到感謝,還有龐大責任的苦差事。

 

當其他靈魂安然回到天堂般的靈界,做自己喜歡的意向時, 指導靈卻長年累月,遊走及穿梭屬於負面的人間和天堂,幫助生靈,所以當湯瑪士看見眼前這個指導靈,一股尊敬之情便油然而生,當然莉娜能夠順利會到靈界, 陸月也功不可沒。

 

「叫我陸月吧! 莉娜回去後適應嗎?」 陸月微微笑,關心地問。

 

莉娜一回去就要在「繭」中進行休養狀態…… 她當了鬼魂多年,又帶着和兒子分離的哀傷, 當她抵達另一邊不久,便顯得非常焦躁。說明師便助她進「繭」。 不過她的進度良好,應該來得切參加兒子回來的大型歡迎派對。」

 

湯瑪士說完便愛憐地望向身邊的兒子查理。

 

陸月立即就明白了,把目光投向查理此刻陶醉於琴音裏的臉:「時候到了嗎?」

 

「快了! 應該在這一兩天。」湯馬士微笑地點點頭說, 語氣帶着期待。

 

靈魂對待生死這回事,豁達得不得了, 無他的,將靈魂的認知裏,那只是短促的離家一遊,他們在永恆的天堂裏的存在着, 對比於一份生命藍圖的時間, 後者只屬幾分鐘而已, 幾分鐘後你就會再見到你愛的靈魂。

 

那時我回到靈界後,和其他靈魂不斷連繫莉娜,她拒絕回應我們,魂魄不齊的在飄飄蕩蕩,有時候見到我們還轉身躲開, 任我們用什麼方法,也不能引領她回到另一界去。那時候我們真的一籌莫展, 幸好有你們的幫忙。」湯瑪士感激地說。

 

「解鈴還須繫鈴人,查理才是關鍵。」陸月一語中的地說。

 

莉娜千叮萬囑的要我要跟你說,那盛大的歡迎派對是為了慶祝他們母子歸來, 所有認識他們的靈魂也會前來共聚, 尤其是查理朋友們, 我這個兒子幫助的人不計其數, 認識他的靈魂很多, 他們知道查理即將歸來, 都紛紛說要出席。」 湯瑪士笑得歡慰。

 

「大家都希望邀請你出席。」 湯瑪士邀請她說。

 

好啊!多謝你們邀請,我會出席。」陸月笑着回答。

 

這樣歡迎靈魂回歸的派對,在靈界裏幾乎無時無刻都在盛開着。的而且確,在這樣艱辛的地球訓練場,盡力地完成了人生的壯舉,說什麼都要慶祝慶祝,這個生命畢業禮,是每個靈魂都值得擁有的。

 

湯瑪士跟陸月經談過後,便坐到兒子查理的身旁, 一臉慈愛地靜靜看著他, 陪同他一起欣賞那絕妙的樂章。

 

查理陶醉於雅健的琴音中, 琴音彷彿有種神奇的力量,勾起了他一幕幕的回憶,思緒隨著樂章轉變的風格而起伏,只能深深地掉進思憶的湖裏去……

 

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带著他搬回祖父母的家,他得到家人的痛愛,童年總算平淡安穩地度過了。

18歲的那年,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了, 幾乎全世界都參加了戰爭, 唯獨瑞士算是能夠避開了戰火,因瑞士透過給德國的一些經濟上的特許協議,再加上其他的軍事因素使瑞士得以保持獨立維持武裝中立 ,在軍事上並未參與其中。而查理為著被戰火摧殘的家庭和人民而感到心痛,但他討厭戰爭,也做不出殺人的事,與其殺人倒不如救人……他有這個念頭卻不知道如何實行。

那時候,瑞士一共接收了十八萬名普通難民,其中五萬多名成年人和六萬名兒童爲了療養而在瑞士居住過一段時間。

有一天,查理在街上看到因為戰火而失去兒女的一個母親,她的手裏還捧著兩名兒女死前穿的兩雙皮鞋,瘋瘋癲癲,神智不清的在街上時而嚎哭,時而大笑,當下,他的心便隱隱作痛 。過了些時候,查理忍不住上前慰問,帶着那個可憐的女人到附近收容難民的教堂去, 教堂裏的神父把她安頓了, 並感謝查理的熱心。

 

將近離開教堂前, 他走近那個母親,想說聲道別,卻看到了令他畢生難忘的畫面:

那個可憐的女人把兩雙一大一小的皮鞋,珍而重之地放在簡陋的床鋪上,她把鞋子們蓋好被,然後倦極地躺下來,把面貼到那兩雙泥濘滿佈的鞋子上去,然後各吻了一下,便閉上眼哭著入睡。

查理看着看着,已經淚流滿面了。他失去過母親,知道孩子掛念母親有多凄慘,但看着被他帶回來的這個女人,他終於知道什麼叫睹物思人,失去孩子,從來都是人間的極痛。

這個令人揪心的畫面, 也就成為查理日後立志要幫助更多人的動力。後來他自薦到許多教堂和其他團體辦事,竭盡全力救助來自納粹德國和其他被占領國家的難民,父親也非常贊成, 之後甚至跟著兒子一起去,兩父子在戰爭爆發的期間,穿州過省,充滿使命感地幫助有需要的人。

戰事維持了六年,那六年,查理但覺改變了他的一生。

戰爭平息後, 歐洲的經濟開始戰後復甦,處處都是機會,很多商人都受惠,查理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個鐘錶設計和技術人員, 戰後他們重操故業, 在瑞士開了一間小店舖, 兩父子齊心合力地向同一個目標出發。 當其他商人只想著怎樣賺錢的時候, 查理與父親卻踏踏實實地經營着, 把做生意剩餘的錢,捐給因戰爭而失去親人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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