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莫湖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亮了湖畔旁的優雅房子,袁雅健站在以深藍色為主調的卧室,靠着窗台上,看着那在四周粼粼湖水映照下閃動著的盈盈光彩,湖的景色此刻看來柔情又神秘。
從前雅健只會懷着戰戰兢兢的心情觀看清晨的窗外風景,但今天看着窗外這雅緻的景色,竟然感到平静舒坦和一絲期待。
其實他昨晚睡得也不太好,時睡時醒,卻一夜無夢,腦裏一直想着那個該入夢卻沒有的女人。雅健對這覺得很悵然,明明只見過幾次面,卻對她“朝思夢想”,看見她就有種熟悉又親切的感覺。說愛嗎?又談不上,大概是好感罷了。
袁雅健不是個沒有戀愛經驗的男人,三十多歲的他正式拍過兩次拖,跟無數的女人有過約會,不過只限在白天,因為黑影在白天裏似乎不太張狂。
第一次戀愛是在成名前,那時他才十九歲,對象是與他同齡的音樂少女,在同一個樂團表演。
音樂少女仰慕雅健的鋼琴造詣,加上他高大英挺,比同年紀的男孩多了一份沉穩及成熟,當然,家景也富裕高貴。
那時候的雅健已稍微習慣見到黑影的存在,日常生活也不像之前這麼封閉,一向寂寞的他遇上一個陽光般的美少女,自然心動,兩人一拍即合。
他們在音樂上的話題,說之不盡,不時結伴去看戲,看音樂會,只是兩人從不上夜街,雅健總是推說家規嚴謹,父母親都不喜歡他上夜街等等。除非演奏會或比賽在晚上演出,但每次演奏會完結後,袁雅健必定是最先離開的一個。時間久了,音樂少女便懷疑他的真心,少女決定非要試出他的心意不可,便在自己生日那天,強要雅健應約,否則分手算了。
雅健雖然覺得為難,但為了應付女友, 便硬著頭皮應約。 誰知音樂少女卻在當晚帶着他前往的士高, 原來少女的朋友都在的士高內替她籌備了生日會。
一步進的士高內,他已經心緒不寧。果然,他看見女友的朋友當中,有好幾人的身後都有黑影緊隨,而且那些人形黑影只呈現出面部輪廓, 面目猙獰。及後,越來越多黑影聚集 ,雅健獨自坐在一邊,望也不敢望,只死盯着桌上的杯子。
女友不滿他的冷淡, 便走過去跟他說 ,雅健此時已冷汗直標, 二話不說 ,拉起她的手直標走出的士高外,急急送她回家, 然後告訴女友, 他能夠見到黑影的事。 音樂少女也被雅健嚇得不輕, 她這生最怕的就是這鬼怪之事。
數天後,雅健見女友沒有跟他聯絡,便致給她,得到的回覆是 ,她說要分手。
雅健沒有忘記音樂少女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我不能跟一個心智可能有問題的人在一起。」頃刻,他無言了。
從前,母親就告誡過他,不要隨便透露能看見恐怖之物的事, 不是每一個人都會相信他的說話, 那些人只會認為他有精神問題。 母親說得對, 這個口中說喜歡他的少女, 接受不了他隱藏的秘密。
打後數年,雅健沒有熱衷於愛情, 遇上有好感的, 也只會作最基本的約會模式, 逛街,看戲,吃飯。 不需解釋,不需交代, 他對誰都沒有用過心 ,直至遇上第二次戀愛對象, 當然,這也是一個更令人心碎的一段關係……
「鈴鈴……鈴……」手機傳來的鈴聲打斷了雅健的回憶,他趕緊接聽電話, 通話中的人告訴他,昨天他從名店訂購的項鍊已派人連夜運到科莫了,現在已準備好, 隨時可以派人到相約的地點去取,雅健禮貌地道謝及讚賞他們的效率,然後掛下電話。
他在想, 應該派誰人去取這份禮物呢! 想了一會, 他便打消這個念頭。送禮嘛,親手買,親手取和親手送,才顯得有誠意。此時,雅健咀角掛上了春意盈盈的微笑。
*****************************
黄昏,在Piazza del Duomo(教堂廣場)的後方,聳立著一座興建於十四世紀的圓頂教堂, 教堂融合了哥德式, 巴洛克式及文藝復興的風格。
教堂南則的牆上有一個古老的天文儀器,那就是Duomo di Como(科莫主座教堂),主座教堂臨近廣場, 那裏周圍盡是五星級酒店和精緻的小餐館, 遊人眾多,好不熱鬧。
此刻,日落的金光灑在廣場和教堂圓頂上,散發着濃濃的浪漫氣息 。
而袁雅健正坐在自己的房車上,打算等到接近六時正,才下車步行到教堂的正門處等候陸月。
雅健沿着廣場旁的商店,走向主教堂的大門,他有點緊張地不時四處張望,雖然這個地方,不太常見到黑影,但他仍害怕着遇見它們,以及它們的接近。
況且,雅健實在不想因為黑影而掃今天的興,他呼了一口氣, 甩一甩頸項,意圖撇走那不安感, 便繼續向前走。
陸月早已在教堂的不遠處等候,她靠在茶座旁邊的牆壁,靜靜地看着身邊穿插的人羣。
這畫面似曾相識,陸月想起了這一世的前塵,想起了仍在地球另一端的她,曾經在相似的地方等過某個相愛的人。這一刻,環境加上氣氛, 就泛起了一種古舊的浪漫。
仍存在肉身的她,曾經以為她的愛,只會為這一世在人間的丈夫和女兒而傾注。 但如今成為陸月的她, 發覺原來自己對人類和靈魂的愛,可以很容大,大得甚至為此放棄原有的一生。
陸月在幾許遊人中,感覺到袁雅健的能量,抬頭一望,便在人群中找到英偉出眾的他,他正行往教堂去,一直看着他停在教堂大門等候,陸月才從側邊緩緩步近他。
好像有感應似的,雅健心血來潮朝著左邊望去, 立刻就看見身穿米白色連衣裙的她,翩翩地向着自己走來。
「雅健,你很準時呢!等了很久嗎?」陸月笑意盈盈並禮貌地笑說着。
「不,我才剛到……不過 ,看到你我鬆了一口氣呢!」雅健雙手插著褲袋, 從容地笑說。
「為什麼?你以為我會失約?」陸月開玩笑地道。
雅健搖搖頭說:「我是在想 ,我會不會記錯等候地點。 萬一弄錯地點而我又沒有你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間酒店 ,怕會找不到你。」
「看來你想多了!放心…… 萬一真是弄錯地點, 我也定能找到你。」陸月目光閃閃地看着他說。
雅健聽到陸月這麼說。心裏沒由來的跳快了一拍, 雙眼不由自主地看著。
陸月從雅健充滿感情的雙眸,看得出意思,然後說:「我餓了!你想吃什麼?」
雅健回過神來,便說:「我在Bellagio的一所酒店内的餐廳訂了座, 那裏的傳統意大利麵條做得不錯的。我的車子泊在前面停車處。」
「Bellagio 在湖的另一邊, 如果駕車,得沿湖繞山路過去,不如坐一小時船,這樣會快得多。」陸月提議說。
雅健猶疑了一下便答應了。 老實說, 如果有得選擇,雅健寧願坐在自己的車子裏, 也不願待在有其他人的船上, 他希望盡可能避免會碰上黑影的機會。 因此陸月的提議 ,讓他感到頗不安。
陸月沒有錯過他眉頭一皺的表情, 心底裏知道他的顧慮, 便說些話分散他的注意力。
「 我還沒有在這兒坐過船呢! 聽說這兒的夜景很美。 如你願意陪我坐, 我會很高興呢!」 陸月向他甜甜一笑,然後親切地拉着他的衣袖 ,邊走邊說,朝碼頭方向走去。她這個看似不經意的舉動,令雅健感到有種獨有的親蜜感。
登船後,他們坐在近船頭位置, 黃昏的橙金色已漸漸轉為神秘的藍紫, 湖兩岸的燈火化成了燭光, 柔柔晚風吹來, 夾雜了湖水,樹木和少許船的燃油氣味, 薰得人都醉了。
陸月喜歡這氣味, 是生活的味道, 也是只屬於人間的氣味,她飛快地合上眼, 眷戀地深吸了一下。 雖然那動作一閃即逝,卻被眼尖的雅健看到, 他看着陸月這個柔情的小動作,竟然覺得有點着迷。
船上的氣氛很好, 徘徊在兩人之間的愉快磁場 ,減退了他不少的恐懼, 雅健在想,如果一種氣味代表一種回憶, 以後當他聞到此刻的味道時,必定記起這個有陸月陪伴的畫面。
「你第一次到這兒嗎?會在這兒逗留多少天?」雅健問。
「我不是第一次來科莫,但每次都是為公事,今次來,半公半私,幫朋友找些書籍…… 至於留多少天,還未決定。」陸月依在船頭說。
「怎麼, 想當我的導遊嗎?」她秀眉一挑地笑着問。
雅健發放魅力的笑容說:「可以啊!我沒有演奏時, 都在作曲和練習, 時間多得很。」
陸月聽到“時間多得很”這一句話由雅健口說出,心裡頓時戚戚然的把眼光別開。 眼前這個男人,並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
「 過了今夜的晚餐, 如果你仍然有興趣當我的導遊, 我就依你吧!」陸月話中有話。
「 但你不怕給別人看見嗎?傳媒報章都說你私生活極低調。」
「有些人是值得我去高調的。」雅健的雙眼透著信號 ,滿有深意地看著她。
陸月看得懂那信號, 卻沒有回應的打算, 她來的目的,不是為了跟袁雅健談情說愛。
那次她在靈界的掃描器檢視過袁雅健的生命藍圖, 得悉了為何甘長老會指派自己守護他,她也得回某些自己和雅健塵封了的記憶。
縱然在前塵裏他們兩人有過多少相愛的片段 ,但這一世, 他倆原本不會相遇, 各不相干的。只是事出突然, 為了三界安危, 才會打亂了兩人今世該有的命運。
陸月看著他,覺得有點心煩,不! 應該是意亂才對,便微笑地垂下眼,逃避他炯炯的星目。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