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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鬧市中的早晨,佈滿趕着上班上學的人,天天如是,尤其今天天氣不太好,有點陰,好像快要下雨,行人的腳步就更急速。

 

突如其來 ” 碰 ”的一聲巨響, 街上忽然起了一場騷動, 嘩然及叫聲此起彼落。

 

圍觀的人都議論紛紛,有的人快速掩面而過, 有的駐足觀看, 生怕會錯過任何一個血腥的畫面。

 

不久救護車及黑箱車到達,救護員斷定那躺在地上的少女當埸身亡,無需送院,有關人等擾攘一番後,那一個不幸的女孩~趙芳怡就被抬上了黑箱車去。

 

「慘囉! 是意外嗎?」胖婦人不斷探頭觀看。

 

老婆婆則氣定神閒地說:「不!十成十是自殺!」顯得十分有把握。

 

圍觀的人 ,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着, 直至救護車揚長而去群眾才施施然地散去。 而慘劇現場, 祇剩下陸月和那一縷魂魄。

 

一臉無辜的芳怡顯然不知身在何處 :「我是不是死了?我在那裏?」她的眼神渙散,恍惚地看着地上。

 

陸月點點頭:「你剛從十樓天台跳下來,我勸過你,但你沒有聽。」她無奈地說。

 

「死,不是一了百了嗎? 為何我仍在? 為何那痛苦仍在啊!」她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陸月, 原本茫然的表情閃過一絲激動。

 

陸月看著她,有些惆悵。

 

「我會怎樣 ?是不是像人們說的那樣? 我會不斷重複跳樓, 直到我原本生命完結的一刻?」芳怡滿臉驚恐地問陸月。

 

「我不知道, 這不是我的管轄範圍, 況且我也沒有這個能耐。」陸月鬆一鬆肩,無奈地說。

 

「我會下地獄嗎?我是自殺的……我……我不想死了!可否幫幫我.....」芳怡不斷喃喃地說,神情越說越愴惶。

 

陸月表情嚴肅,帶點責備的語氣道:「下地獄?你有信仰嗎?我猜你沒有,如果有,你就不會選擇這條路。」

 

芳怡刷白的臉更見灰暗:「自殺是罪,我會下地獄是嗎…………怎麼辨?」她不斷搖頭飲泣。

 

陸月只是靜靜的憐惜地看着她。

 

忽然,一抹幽光出現在芳怡和陸月身旁,路人甲乙丙看不到,人間的凡人看不到,幽光越見亮白,夾着金金黄黄,像晨光初現的燦爛。陸月和芳怡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那令人愉悅的光芒中走出來。

 

「噢!Moon,什麼風吹你來?很久沒見,對上一次見面是兩個月前?或是三星期前?」死神S興奮地和陸月說,像跟朋友重聚那樣愉快。

 

「不過我這陣子很忙,人間的天災人禍越來越多,要處理排山倒海的死魂……」死神S一向多言,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陸月禮貌地説 : 「是上個月中,才跟你打過面照,我剛從靈界回來,感應到這女孩,便出現看看……可惜我幫不了她。」她瞧了一瞧芳怡。

 

芳怡正牢牢地看著眼前的死神S, 神情有點不知所措及驚慌。

 

「對!辨正事要緊。」他表情由輕鬆轉為嚴肅清了清喉嚨便宣讀。

 

「趙芳怡,年十七, 家中長女,單親 ,母忘於2006年, 家中尚有一弟,父有病患……」死神s繼續敘述…… 死神S的聲音漸漸隱沒, 芳怡也就陷入回憶之中。

 

芳怡望進死神S的灰眸,聽著死神S對自己生前的敘述, 腦袋一片茫然, 直至聽到死神s 提及弟弟時,她的身體抖了一抖, 雙眼漸漸浸滿了淚水,悲從中來……

 

芳怡喃喃地說: 「………達達……我的弟弟……」

 

 

****************************************************************

 

 

芳怡在十年前本來有個美好的家庭, 父母恩愛。

 

母親懷上弟弟時, 芳怡和父親都開心得不得了,但好景不常,母親在家作動,來不及趕去醫院,便在家裏誕下弟弟時失血過多而亡。

 

 

母親臨終前, 叮囑她好好照顧父親和疼愛弟弟, 芳怡似懂非懂地答應了, 當時她只有七歲。

 

從此,七歲的她便擔當起照顧家庭的責任, 芳怡雖然年幼, 卻十分懂事, 每天放學後,都會處理家務, 然後到鄰居處接回弟弟, 沖奶換尿片等事, 全部做得妥貼, 這倒令怡父覺得安慰。

 

父親自母親死後, 變得沉默寡言, 很少笑, 每日上班下班, 幫子女處理完學校事宜,便倒頭大睡。

 

芳怡有時候十分掛念那個從前愛笑的爸爸。

 

芳怡覺得父親對弟弟較為冷漠, 好像從來沒有抱過他, 大概是因為母親的死吧! 她十分痛愛達達, 看著達達胖胖的手指,心頭會暖暖的。

 

随着弟弟年紀漸長,感情也就更深,是亦姊亦母的感情啊!

 

 

一家三口一直平平静静地過日子,芳怡十五歲時,父親的疼風症發作,非常嚴重,已經不能外出工作了,本來沉默寡言的爸爸 ,在病發時, 變得十分暴燥, 人病了, 脾氣就更壞, 在家吵鬧的日子也就更多。

 

最後芳怡於那年輟學了, 她沒有感到失落, 反正讀書成績差,不如早點出來工作養家, 賺點兒錢, 留給達達用。也心想 ,可以工作也不錯, 起碼不用在家忍受父親的脾氣。

 

芳怡又轉了一份快餐店的工作,她聰明聽話, 工作勤快, 當然,人也長得漂亮, 很快便惹來店裏男同事的垂青。Kevin是其中一位, 芳怡對他特別留意, 也特別有感覺。

 

Kevin 比她年長六歲, 臉上常常掛著陽光般的笑容, 芳怡看見,便感到很窩心。

 

年輕的愛直接又坦白, 兩人於一次約會後,便正式拍拖, 很快便打得火熱。 芳怡那時只顧着愛人, 滿腦子只有愛情, 上班下班都跟男友在一起, 越來越夜歸, 有時候也會在男友家中留宿。

 

 

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有時候回到家, 父親就破口大罵, 駡她不要臉, 不理家人等等…… 芳怡心想, 若不是掛念達達, 她才不會回來。

 

快七歲的達達每次看見姐姐回來,仍然會上前熱情地拖著芳怡的手詐嬌地說想念她,着她多點回來, 她每次應了就算。 雖然爸爸和達達不親近,至少不會打駡弟弟, 這倒令芳怡放心。 之後她乾脆搬到男友家裏住。

 

 

近這三個月, 芳怡只探望了達達兩次, 有時達達致電給她,她總是心不在然地說兩句,便匆匆掛線。無他的, 芳怡懷疑男友心有旁騖, 每日都忙著偷看男友電話短訊, 男友近來又常常心不在然, 很多時候,一起下班後, 卻說約了人踢波, 命她獨自回家, 芳怡看在眼裏,滿是懷疑……

 

昨晚, 芳怡從Kevin手機中看到了一個曖昧的短訊 , 她知道男友會外出,便告訴他說要回家探望弟弟, 實質是暗地跟蹤他, 最終,看見男友跟同事中的一個女職員約會, 態度非常親暱。

 

芳怡再也沉不住氣, 上前揭穿。 Kevin當場被揭穿, 老羞成怒, 便辱罵芳怡, 說她是自己送上門之類的難聽說話,Kevin身旁的女伴氣焰也就更囂張。 芳怡越想越氣, 三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 最終以Kevin一巴掌打到芳怡的臉上而終結, 然後氣高趾揚地與女伴離去。

 

 

此刻芳怡羞憤交加, 急急回到Kevin的家, 又不停致電給他, 又哭又叫,喝令他回家,否則要令他後悔。在芳怡第八次致電給Kevin之後,Kevin索性關掉手提。 芳怡十分氣憤,隨手拿起東西就掉。

 

 

早上七時許, 一整夜沒有睡的她, 又開始致電給男友, 今次倒是好運, 電話接通了, 耳邊傳來Kevin矇矇矓矓的聲音.

 

「喂!又怎樣呀?!」電話內的男人,語氣極不耐煩。

 

芳怡怨怒着:「我在你家 ,你現在立即回來!」她語氣強硬,聲音低沉地說。

 

「不回又怎樣呀?」Kevin語帶挑撥。

 

芳怡的心,剎那被刺痛: 「你說過你愛我……」她嗚咽地說。

 

此時電話裡傳來少女的笑聲。芳怡聽到, 掩着咀,痛哭不止。

 

Kevin說的話,是所有負心人的台詞:「以前愛,現在不愛了…… 為什麼硬要我當衰人?……不說了,收線吧!」接着不帶感情的掛斷電話。

 

芳怡呆望着手機,不發一言。

 

過了幾分鐘便赤腳地打開大門奔跑出去, 直衝上天台,攀過圍牆, 準備跳下。

 

就在幾秒前, 陸月感應到接近死亡的氣息,便現身於芳怡身旁,陸月看見一團黑氣緊緊的籠罩着芳怡。

 

這團極不尋常的黑氣 ,力量之強大,令眼前這少女失了魂 。

 

此時此刻, 她見不到陸月,也看不到其他人……

 

陸月站在少女身旁:「不要跳! 不要做傻事! 死亡不是終結, 自殺等同毁約, 那罪名可不輕!」她盡量走近芳怡的身旁, 用近乎耳語的聲音游說着她。

 

芳怡萬念俱灰似的:「他不要我了… 為什麼?…… 我恨死他!」她的眼晴死叮着前方的虛無,喃喃地說。

 

陸月在她耳邊說的話, 像某種意念一樣, 只能夠在她的腦中閃過。

 

陸月力勸:「不要跳 ,不要輕生!」她面有難色地一邊說一邊盡力用自己掌心發出的白光驅散黑氣, 但這團黑氣比以往的不同, 異常強大。

 

芳怡執念甚深, 死意已決,彷彿要把這十年來所領受的委屈和悲哀,全然釋放 ,芳怡就在此時一躍而下, 就在她墜地的那一刻, 陸月看見那團黑氣, 瞬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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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圖中註明你原本於七十八歲之齡壽完,如今卻為情自殺……」

死神S看着芳怡的眼神有幾分輕藐, 死神最藐視不愛惜生命的人。

 

芳怡懊悔地道:「如今我該何去何從?我想回家,我好想念我的弟弟啊!」說罷,豆大的淚珠串串落下。

 

「怎麼你現在才想起你的家人, 才想起你那痛愛的弟弟?」死神S的冷眼中帶著責備地繼續說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自毁, 毁的不止是你的生命 ,更毀掉你弟弟的命運。」他邊說邊打量著芳怡。

 

「我告訴你, 你的弟弟在你往生後, 但覺唯一愛他的人已離去, 從此封閉自己。祇有七歲的他 , 已覺得世間再無愛, 他會變得一厥不振 ,繼而誤入歧途, 原本平安恬靜的一生, 在你自殺的陰影下而毁掉, 你說該如何是好?」死神S邊說邊觀察着亡靈的反應。

 

芳怡聽罷不禁放聲痛哭,本來蒼白的臉更變得近乎透明。 陸月站在一旁看着,也覺得於心不忍。死神卻再字字鏗鏘地說。

 

「你知道嗎?原本當你壽終正寢之時,你最愛的母親會親自迎接你,與你再共聚……看來你母親今回要失望了。」死神S語氣帶點憐憫及無奈。

 

 

這時候芳怡簡直哭得昏死過去, 如果她能再死一次的話。

 

「呀………呀……」她已哭得無法說話,還能說什麼? 一切都是自找的。

 

芳怡此時已悔不當初,因為自己一時執念, 輕賤生命, 毀掉自己之餘更累及最愛的家人, 可惜一切已經來不及補救了。

 

死神S聽到了芳怡心内的懺悔和悔疚, 便下了決定, 他挺一挺胸膛 , 便揚聲說。

 

「趙芳怡, 請起來跟我走, 我現在帶你前往“暫留空間”, 跟萬千苦魂待在一起 ,那裏是一個充滿悲傷的地方,那裏沒有憐憫, 沒有光, 你要在那裡學習品嚐悲傷, 學習克服於上次肉身中,擊潰你的絕望情緒, 當你學懂了 ,大徹大悟之時, 就會有全新的生命和機會去選擇光明和慈愛。」此刻的死神S, 神聖又莊嚴。

 

「那我弟弟……」芳怡低聲地說,本性善良的她,始終是心念弟弟。

 

死神S說:「你弟弟會有他自己的生命藍圖要去歷練, 他若是心存善念, 就會有善人和善靈去幫助他,這倒要看他的造化。」說罷, 衪揮一揮手,芳怡這一縷懊悔的魂魄便隱沒了。

 

辦完正事, 死神S帥氣地弄一弄衣袖, 便轉身看著陸月說。

 

「你有事跟我說,是嗎?」一貫胸有成竹的樣子。

 

陸月原想查問有關芳怡弟弟的事, 正在思索如何開口, 始終這是牽涉人間命運的事, 若要干涉似乎不妥。

「Moon, 我有一事相求, 不知你能否幫忙?」不待陸月開口,死神S已了然於心,便直說。

 

陸月的眼睛閃閃發亮,可靠地說:「能幫的,我不會推。」

 

「我想借你掌心的白光一用。」死神S話一出,陸月立即意會地微笑點頭。

 

「來!我們邊走邊說。」死神S笑意盈盈地拉起月的手放進自己臂内。

 

《第一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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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庸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