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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陸月登上纜車後,便在沒有人的位置裏隱沒了。

 

她的確有重要事情要辦, 她要趕到一所教堂去幫助一個八歲的男孩子。

 

這是剛才的黑蜂告訴她, 並請求她幫忙。

 

雅健沒有看錯, 陸月是在跟黑蜂說話。 人間有些動物可以穿梭兩界, 能夠感應人心。

 

很多動物的溝通,甚至也是用心靈感應。 例如貓 ,蜜蜂,蝴蝶,甚至蟑螂等等, 但牠們一般不會理會人間事, 除非是非常特殊的情況 。就像剛才的黑蜂飛了很遠很遠, 終於讓牠找上了陸月。

 

 

*****************

 

 

陸月原定在今天跟雅健相遇, 礙於雅健能輕易看見她,故在他步進咖啡店的時候,才偷偷走近,坐於他背後不遠的位置。

 

 

那黑蜂感應到指導靈特殊的能量, 便飛到袁雅健跟前, 試圖用心靈感應跟他溝通, 及後,才了解到他仍是個普通的人類,牠再尋找能量來源, 便找到真正的指導靈陸月。

 

 

 

黑蜂飛到陸月身旁:「你就是那個指導靈嗎? 我有事相求?」

 

 

 

陸月有點意外:「能幫的,我不會推。請講!」

 

 

 

黑蜂嗡嗡作響 ,用着人類聽不到的語言來說 : 「千里之外有個孩子需要你幫忙, 請你幫助他吧!」

 

 

陸月思索着 :「 是關於人類的命運嗎 ?藍圖之事,我不能胡亂插手。」

 

 

黑蜂拍拍雙翼, 狀似請求:「這事情只有你能幫忙,求求你!」

 

 

聽到黑蜂哀求的語調,陸月便說 :「那麼,請告訴我事情始未,我再作決定。」及後,黑蜂接着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陸月。

 

 

一隻小小的蜜蜂飛過千里, 就是為了找人救助一個人類的孩子, 生命無分大小, 情義卻有。

 

 

陸月挺欣賞黑蜂這份情義。她當下已作了決定。

 

 

陸月看着伏在自己肩上的黑蜂說:「 我答應你! 可是要再等等……一會兒請引路!」

 

 

*******************

 

 

 

黑蜂引領陸月來到鎮內的小教堂,小教堂位於法國一個偏僻的小鎮內。

 

 

日照時,小教堂內靠的是自然光, 雖然現在是上午時分, 卻顯得有點昏暗。

 

 

小教堂的聖壇前掛著不合比例的大型木製十字架, 大十字架上雕刻着救世主的形像,衪正垂眼看着聖壇下的人們。

 

 

陸月看到一個年約八,九歲的男孩子捲曲着雙腿,屈膝坐在聖壇前的地上。 身旁圍着幾個成年人及一位年老的神父, 像進行什麼儀式似的。

 

 

成年人當中有兩位應該就是那小男孩的父母, 他們的臉上充滿了憂愁及帶點驚恐。

 

 

站在中間的那位神父, 此刻神情非常嚴肅地看著男孩 ,口中念念有詞,男孩看着他們的眼神卻有點迷惘及無辜。

 

 

除了這幾個人類, 陸月還看見有三個“黑暗存有”包圍著男孩。

 

 

黑蜂告訴陸月,小男孩的名字叫 Cheney(采尼),他是個心地善良又率真的孩子, 父母都係虔誠的教徒, 為人正派,做人處事都跟隨著教條和其宗教理念, 每星期也會攜老扶幼地上教會做彌撒。

 

 

Cheney 是他們的獨生子, 嬰兒時白白胖胖的,甚少哭鬧,非常愛笑, 是父母兩個家族內的活寶貝,父母親都覺得Cheney是上帝送給他們最珍貴的一份禮物。

 

 

但隨著Cheney日漸長大,情況開始有所轉變。 牙牙學語的他, 身邊開始出現奇奇怪怪的異象。

 

第一次異象發生在 Cheney一歲半的時候 , 小Cheney在嬰兒房的床上午睡, 母親在廚房聽到兒子的哭聲 , 便走到房中查看, 就在兒子發出一下特別強大的哭聲中時, 好端端地掛在牆上的幾幅照片,突然同一時間掉了下來 。

 

 

 母親以為發生地震 ,想也不想, 便衝到床邊抱起小Cheney離開房間 , 跑到客廳中找外祖母 , 這才知道根本沒有發生什麼地震。

 

 

母親冷靜下來後便想, 也許是輕微地震,又或是牆身結構問題 ,才引致那些相片掉下來吧!

 

 

此時,哭鬧中的小Cheney肚子餓了,當媽媽的只顧趕緊餵哺,看着懷中這個張開小咀,急切地吸啜着乳汁的小粉團,母親的溫柔和滿足感也就立刻氾濫。

 

很快地,她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後。 直到第二次異象發生,母親才真正把這怪異的感覺放在心上。

 

 

 

那是發生在Cheney快滿兩歲時某一個下雨的晚上, 那天小Cheney病了,高燒不退, 哭聲不斷, 父母都擔心得不得了,幾乎用盡所有能退熱的方法來處理, 但情況還沒有改善, 他們就打算天一亮,便帶生病的小Cheney駕車前往城市中的醫院治療。

 

 

屋漏兼逢連夜雨, 當晚家裏的電壓似乎又不太穩定, 屋子内每個房間的電燈和電器輪流失靈。

 

 

父親忙於修理每間房的電燈及檢查電錶, 母親則在嬰兒房進進出出, 不間斷地照料着小Cheney。 兩夫妻都忙得不可開交,聽到兒子哭鬧不止的聲音 , 父親也就更覺得心煩……

 

 

就在父親的一聲咆哮下,被嚇到的小Cheney發出一下尖銳的哭叫聲,全屋電燈和電器都霎時斷路,他的哭聲也忽然停止了, 焦急的母親拿著電筒, 慌忙走進嬰兒房找兒子, 就在推門的一剎那,她看見了驚慄的畫面……

 

 

兒子房間的東西,玩具,衣服,小手巾,小坐椅等等全都亂飛, 然後不停振動,但他卻木無表情地看著懸浮的雜物。

 

 

這時父親也剛好走到房門前,兩夫妻都被嚇得目定口呆, 連呼叫都忘記了。 接着,父親定一定神, 大聲地叫了Cheney的名字,小Cheney立即回過神來, 然後,所有懸浮的雜物瞬間墮地。

 

 

 

當下, 夫婦二人決定馬上離開屋子 ,把小Cheney先送往醫院去,並請外祖母到醫院代為照顧需要留院數天的小Cheney。 接着二人在清晨時才駕車回家,替兒子準備一些衣服替換和收拾混亂的嬰兒房。

 

 

母親走進兒子那凌亂的房間, 努力地壓下心中那股陰霾的感覺 , 她一邊收拾一邊回想起那令她難以置信的畫面, 腦子內想出各種理由去解釋剛才發生的現象。

 

 

父親則理智地嘗試用科學角度去分析這偶然發生的事,這時候,妻子才說出這不是個單一事件, 這些異象曾經發生在Cheney身上。

 

 

母親越想越覺得不安 , 心裏浮起一個念頭,一個假設,卻不敢說出口,便建議到鎮內的教會上, 找神父尋求方向 。

 

 

良久,父親思前後想, 也意會到妻子說的假設是什麼, 但總覺得有違自己的宗教理念, 所以便提議待兒子出院後, 再觀察一段時間, 也隱晦地示意妻子這段時間多點兒帶小Cheney上教堂, 親近上帝多點, 或許就可以排除身邊一些“壞東西”。

 

 

小Cheney病癒後,那張愛笑的小臉又重現了。

 

 

母親有時候會暗地觀察著他 ,兒子正正常常的, 再也沒有發生任何令她覺得毛骨悚然的事。

 

活潑好動的他,常常在家裏跑跑跳跳,玩得不亦樂乎。和每一個小孩子一樣,小Cheney喜歡和玩具說說話。 在花園玩耍時 ,看見小動物,鳥兒,昆蟲也會興奮地追逐着牠們,母親看著兒子天真爛漫又純善的笑臉,心就安穩了。

 

 

誰都說,有小孩子陪伴的光陰過得特別快。 轉眼,Cheney已六歲, 他聰明伶俐, 但性格比較沉靜內向 , 每星期到教堂做彌撒的時候, 別的小孩子都愛聚在一起嬉戲玩笑 , 唯獨是Cheney,永遠坐在教堂内沒人的角落 , 靜靜的看著別人, 其他教友的小孩子, 甚至開玩笑的說,他說的話總是古古怪怪,最喜歡自言自語。

 

 

Cheney對別人的揶揄倒不在意,可是母親把這些話都聽進心裏去,有時候甚至看見小小年紀的兒子,臉上偶然會透露着「儘管笑吧!我與你是不同的」之表情。

 

 

 

除了上學, 他最喜歡流連的地方是家裏屋後的花園。 父親樂見兒子對大自然的喜愛, 便在花園的角落裏, 搭起一個Cheney專屬的小帳篷, 讓他有自己的小天地。 Cheney如獲至寶, 把最珍愛的東西,例如玩具,圖書,相片等等, 都放進小帳篷內, 甚至不允許爸爸媽媽或其他人進内。

 

 

 

有一回,祖父看見有隻蜜蜂飛進帳篷內 , 唯恐一會兒孫兒被蜂刺 ,便嘗試進入帳篷內驅趕,剛巧Cheney碰見,他緊張得大聲喝叫 , 衝到帳篷前阻擋祖父接近。

 

 

母親驚訝兒子的佔有慾,父親卻認為六,七歲的小孩子嘛! 就是這樣,由幼兒期進入兒童期, 情緒又開始變得不穩 ,孩子擁有自己的意見, 卻仍然想依賴父母長輩 ,形成矛盾的情緒 。

但母親總是擔心兒子過於孤僻,便開始限定他在小帳篷裏的時間, 例如不可以在小帳篷裏過夜,每天不可在小帳篷內逗留多於兩小時等等。

 

 

 

父親說得對,Cheney的情緒開始變得不甚穩定。

 

 

尤其在半夜睡覺時, 他們總會聽見連串的呯呯聲響從他關上的房門內傳來, 聽起來就像有人穿上波鞋,在牆壁上跳剔撻舞一樣。 有時候, 兒子的房裏也會傳來一陣像一整排衣架掉在地上的聲音。

 

 

但每一次當他們走到Cheney的房門前, 聲音就會立即停止。 而每一次,睡眼惺忪的Cheney 都會用不解的眼神看著父母。

 

半夜傳來的嘈吵聲漸漸增多, 母親心中的疑問也就增加了, 對兒子的一舉一動就更加在意。

 

 

就在一個陽光普照的上午, Cheney上學去了, 母親到花園除草, 當她走近兒子的小帳篷時, 聞到一陣腥臭味, 打開帳篷後, 濃烈的腥臭味奪篷而出, 直撲到母親的鼻子裏。

 

她強壓心裏想嘔吐大作的衝動, 半個身子爬進帳篷內替兒子收拾, 但當所有小被子,衣服,玩具都被拿走掉, 那種腐爛的惡臭, 仍然驅之不散。

 

 

母親直覺地按壓那貼在草地上的帳篷, 軟軟硬硬的,有大也有小……

 

 

一股不安, 迅速冒起,她心中一念, 雙手把整個小帳篷翻開, 嚇然發現帳篷底下的泥土被翻開了薄薄一層,埋着十多隻小動物屍體,小松鼠,小貓和鳥兒,昆蟲的屍體也為數不少, 蝴蝶,蜜蜂,飛蛾, 此刻都在泥土下整齊的排列着。

 

 

母親呆了半响, 跪在地上的雙腿, 頓覺軟弱無力。

 

她木無表情地爬離了那充斥著腐臭的位置, 走回屋內, 拿起鏟子, 再返回該處, 努力地掘呀掘,拾起一隻又一隻的小屍體, 掉到垃圾袋裏去, 動作專注且利落, 她腦内的思緖卻千旋百轉。

 

天空是那麼明媚, 陽光是這麼燦爛, 但母親流出來的汗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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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把小帳篷和帳篷内東西一拼棄掉,當她把花園整理完畢後,便立刻坐到飯廳中的椅子上,匆匆地泡了一杯花茶,並把杯子送近鼻子,渴求地嗅聞着,試圖用茶香掩蓋彷彿仍然殘留在鼻尖上的腐臭味。

 

 

她坐在飯廳裏一動也不動,捧起茶杯,靜靜地看着花園。此刻,母親背向着陽光,陰影便緩緩地覆蓋著她的臉, 也把她的心覆蓋了。

 

 

 

她看着客廳中的照片,想着Cheney由嬰兒時至現在,他萬千竉愛在一身,自己和丈夫為人正派,樂於助人,也是個虔誠的,敬愛上帝的子民,自覺教育兒子的方法和觀念也正確,為何自已兒子會異於別人?

 

 

發生過在兒子身上的異象、他在半夜裏的嘈吵搗蛋、只愛與小動物及昆蟲為伴、自言自語等等這些事情,作為母親,她可以把這些情況理解為成長中的行為。

 

 

但當她看到兒子的“小天地”中, 藏著的不是什麼玩具,圖畫,而是動物屍體; 不是零星的一、兩隻,而是陣容龐大及經過設計地把屍體由大至小整齊排列的……

 

對於哪近乎病態的行徑,她真的不能再欺騙自己,再隨便找個理由替兒子辯解。

 

 

母親實在無法想像, 她只有六歲的他, 在處理這些屍體的時候, 心情是甚樣的? 表情是怎麼樣?如果兒子不是患了心理病, 她便只能想到是魔鬼作崇。

 

 

想到此處, 母親捧著茶杯的手, 不自覺地用力了, 手背裏的青筋跳了又跳, 彷彿也為她這個念頭而顫抖。

 

 

其後她致電丈夫, 希望他能盡早返家,丈夫看不見那些動物屍體,感受不了那驚嚇的程度,但從妻子焦急的聲音內, 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便答允盡快回家並叮囑她千萬要冷靜, 在兒子下課回家後, 要與他耐心地傾談。

 

 

 

下午,母親到學校接回Cheney, 他一步出校門,便看見母親嚴肅的面孔, 隱約知道有事情發生了, 但他不是個多事的孩子, 所以他不會問。

 

 

一隻蜜蜂飛近Cheney, 他認得這蜜蜂, 牠常常會到家中的花園採花蜜,Cheney專注地看了蜜蜂一會,連母親叫喚他坐到車子上也聽不到。

 

 

看著兒子這出神的狀態,母親心裏不其然有點怒氣,大聲地再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看着母親,表情轉冷,氣鼓鼓的衝上車,然後大力地關上車門。

 

 

母親駕着車子回家, 母子二人誰都沒有作聲 , 沉默是這刻最需要的東西 。

 

 

母親從車内的倒後鏡偷看了兒子一眼, 卻吃驚地發現他原來一直都盯著自己, 表情陰冷, 從他的眸子射出來的,是鄙視和憤怒。

 

 

母親的眼睛對上了兒子這樣的眸光, 心裏一寒, 一個六歲的孩兒, 有著不符合年紀的氣場和情緒,任何人看了也會心悸。

 

 

車子一駛回家, Cheney等不及母親的吩咐, 便一支箭地跑到屋後的花園去。

 

 

而母親呢?卻施施然地步進家裏,先把東西放好,然後到廚房倒杯水,邊喝邊等待着…… 等待着什麼? 等待着兒子看見他的“小天地”被毀掉的反應。

 

 

看吧!再慈愛的母親,都會有殘忍的一面。 她真的想知道兒子匿藏己久的另一面到底是什麼。

 

 

《第七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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